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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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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

聞言,鶴守玉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很快又從善如流地回答道,“長街巷尾裏的一家酒肆。”

“不曾去過,下次帶我去?”

“……”

“怎麽不說話了?難道,你不願意帶我去?還是說——壓根就沒有這家酒肆?”

面對忽然如此咄咄逼人的趙玉妗,鶴守玉的神色不見任何異常,他垂眸看向趙玉妗,答道,“京都之內,自然也是公主想去哪裏,就可以去哪。”

鶴守玉模仿她的話回堵自己。

趙玉妗唇邊笑意凝固了片刻,而後故意直直地盯著鶴守玉看了許久,直到鶴守玉終於率先移開了視線。

她笑著將手中的酒瓶塞進鶴守玉的手中,站起身不容置喙道——

“我想喝酒,你陪我一起。”

趙玉妗語氣肯定,沒有任何回絕的餘地。

看著趙玉妗轉身離開的背影,鶴守玉閉了閉眼,問道——

“……公主想去哪喝?”

“屋頂吧。”

趙玉妗輕飄飄地丟下一句話,徑直走出了屋外。

——

鶴守玉是住在單獨的小院。

院落之中有一顆枝繁葉茂的槐樹,槐花長長地垂落下來,綴滿枝頭,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趙玉妗走出屋外在槐樹下站定,擡眼看了一眼屋頂後又看向鶴守玉。

“看我做什麽,我不會武功,你帶我上去。”

鶴守玉:“……”

鶴守玉動作利落地抱著趙玉妗上了屋頂。

公主府在京都之中自然是最繁華的地段。

趙玉妗望著夜色籠罩之下的京都,隱藏在黑夜中莊嚴無比的皇宮宮門和萬家燈火構成一幅泱泱盛世的繁華畫卷。

可縱使夜空之中皓月繁星,看似靜謐美好之下掩藏的是卻是不為人知的邪惡。

趙玉妗靜靜地望了許久,後狀似不經意地開口對身旁的鶴守玉道——

“你之前怎麽不說你會武功。”

“臣沒有說過不會。”

呵。

鶴守玉啊鶴守玉。

上一世,她怎麽就沒發現他的演技如此高超呢。

趙玉妗望向鶴守玉,心中暗自冷笑,今日發生的一切都太快也太突然。她只覺得煩悶極了,拿起酒瓶仰頭喝了一大口。

鶴守玉的目光落在她揚起頭露出纖細脆弱的脖頸上,她今日看上去心事重重,動作也沒有以往在人前的拘束,有晶瑩的酒液順著她的脖頸t低落。

他眉心蹙了蹙。

而後看著趙玉妗毫不在意地從袖口內拿出有些眼熟的帕子擦了擦唇角。

正是今夜他遞給她的帕子。

“對了,這帕子我讓侍女洗洗還給你。”

“……”鶴守玉眉頭一跳,隱忍道,“不、用、了。”

“好吧。”趙玉妗是故意的,她晃了晃手中的手帕,似在挑釁,“那我就——自己收起來了。”

鶴守玉握著酒瓶的手不著痕跡地微微收緊,“公主隨意。”

趙玉妗悶聲繼續大口喝著酒,酒瓶不過就巴掌大,沒幾口她就喝光了。

她察覺到鶴守玉的目光,問道,“怎麽了?”

鶴守玉的視線從趙玉妗一張一合的柔軟雙唇上掠過,沈默了片刻,“……這酒後勁很大,別喝了。”

“……不會的,我酒量尚可。”

但很快,趙玉妗臉上開始泛紅,她眨眼的速度也逐漸變得遲緩了許多。

……

鶴守玉側眸看她,似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淡聲道,“我送公主回房休息。”

“我?”趙玉妗的睫毛微微顫動著,眼神有些飄忽不定,“你好奇怪,怎麽一會兒自稱臣,一會又不說了。”

“臣……”

“算了,你往後就別勉強自稱臣了,我知道你不喜歡。”

“公主醉了。”

“我沒有醉,我清醒得很!嗝,鶴守玉……我還有問題想問你!”

“什麽。”

“你……在公主府做長吏這麽久,就不想回家看看嗎?”

“……”鶴守玉沈默了半晌,眼神微微頓了頓,“公主忘了,我的命乃公主所救,我是孤兒,無家可歸。”

趙玉妗的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起三年前初遇他的那個雪夜。

那時她才從冷宮裏出來,在宮中又整整病了一年後,父皇為她行了及笄禮,賜給她京都地段最好的宅院作公主府。

那時候的公主府裏還沒有什麽人,只有她和越珠、妙珠還有幾個宮裏撥來伺候的宮女。恰逢上元節前後三日取消宵禁,京都之中有燈會,四處張燈結彩,長街內掛滿各式各樣的彩燈,亦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趙玉妗興奮又好奇不已,她那時候臉上還充滿稚嫩之氣,因著病愈不久看上去還有些病懨懨的。她拉著越珠撒嬌了許久才出了府,越珠為她披上姝妃送給她的黛藍色大氅,邊角還縫制著雪白的兔子絨毛。

她的裙擺猶如熠熠雪光流動,腰間掛著的玉佩隨著她的歡快的步伐而搖晃著。

燈會上,她看到什麽都覺得新奇,不一會兒手上就提了三四個花燈,又看到護城河的橋上來來往往的許多人,河面上漂著猶如點點星光的河燈。

她好奇地擠上去想看看別人是怎麽放花燈的,一會兒她也可以學著這麽做。她走到賣花燈的小攤販前,剛想讓越珠掏銀子買幾盞花燈,回頭後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和她們走散了。

趙玉妗一時間有些慌亂,四處張望尋找她們,卻順著人群湧動的方向越走越遠。

她不知走了多久,自己也走累了,不知怎麽就走到了一條昏暗的街巷內,她就是在那裏見到了鶴守玉。

她攏著她的披風,在不經意瞥到靠在危墻之下的鶴守玉後楞住了,八歲以後她便以養病的緣故幽禁在宮中,她見過的男子寥寥無幾,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如此漂亮的男子。

他看起來面色蒼白,虛弱極了。

雪花飄落,覆在他低垂著的眼睫之上,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水,他渾身顫抖著。

即使一襲粗布衣也掩蓋不住他出塵的氣質,趙玉妗這才發現他的衣衫上竟然染著大面積的血跡,他受傷了。

趙玉妗猶豫了很久,還是走到他面前蹲下,試探著擡起手伸到他的鼻尖下,尚有微弱的鼻息。

她正想起身去叫人,卻被鶴守玉伸出手一把握住了手腕。

她嚇得差點叫出聲,鶴守玉握著她手腕的力道卻很大,她怎麽甩都甩不開。她害怕了,用力用手掐他,終於他垂下了手。

她轉身就要跑,身後卻傳來鶴守玉微弱的聲音——

“……別走。”

而後越珠妙珠帶著一隊天京衛匆匆趕來,趙玉妗猶豫了很久還是把鶴守玉帶回了府中治療。

幾日後,趙玉妗想起府中還有這麽一個人,再次去看鶴守玉的時候,就見他一言不發地靠坐在床邊看著窗外,窗外落著鵝毛一般的雪,白雪皚皚一片。他清冷分明的輪廓暈染著淡淡的疏離和冷漠。

察覺到來人,他側目朝她看來,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裏似有波瀾起。

“你、你醒了?”趙玉妗走到他身邊,故作冷漠地看著他。

他對上她的雙眼,眼底情緒不明。

他不說話,趙玉妗微微皺眉,“你不會說話?”

她救他的時候,明明不是個啞巴啊。

“你再休息幾日,你的傷痊愈之後……就離開吧。”趙玉妗不喜歡別人對自己冷臉,她有些生氣,就並沒有打算留下他。

可之後的日子裏。

妙珠時常來報,說鶴守玉還未痊愈就幫著院中幹活,並且做得仔仔細細,而後趙玉妗走到哪,他好像就會出現在哪。

直到有一次趙玉妗自己偷溜上街時被一地痞流氓糾纏,鶴守玉像及時雨一般出現趕跑了他。

趙玉妗說不清那時候心裏的那種感受。

於是她對鶴守玉說——

“你跟著我吧,以後公主府就是你的家。”

鶴守玉那時候看著她的眼神似有波動,而後抿著唇用力點了點頭。

他聲音略有些嘶啞地說,“我以後……一定一心為公主,絕無二心。”

回憶竟然如此清晰。

時間過得如此之快。

她救了他,他卻背叛她。

趙玉妗回想到著這些,暗自握緊手中的酒瓶,她側目看向一旁的鶴守玉,聲音毫無起伏,她問,“你還記得你曾經說過,說日後一定一心為我,絕無二心。”

“如今,你也一樣嗎?”趙玉妗直直地盯著鶴守玉,試圖透過他臉上的“面具”看穿他。

許久,鶴守玉才面不改色地回答,“……是。”

聽到這個答案,趙玉妗唇角不著痕跡地沈了下去。

她不明白,此時她已經將沈雪閣平日裏的事務交給他打理,他明明有很多機會帶走那件東西才對。

究竟是為什麽要繼續和她浪費時間?

可還沒等她想明白,一陣頭暈目眩,趙玉妗就徹底直直地醉倒在鶴守玉的肩頭,閉上眼沈沈睡了過去。

“……”

肩頭傳來的重量和她身上的氣息讓鶴守玉有一瞬間的怔楞。

溫熱的鼻息打在他的脖頸處,他斂眸註視著她的睡顏,她的眉頭微鎖,看上去很是憂慮。

鶴守玉漆黑的目光猶如幽深潭水,他遲疑了一會兒擡起手試圖將趙玉妗的身子扶正,趙玉妗半夢半醒間伸出手竟然準確無誤地抓住了鶴守玉的手指。

“鶴守玉……”趙玉妗醉意朦朧地睜開眼,腮邊泛紅,眸光流轉之間神態慵懶像偷懶小憩的貍奴,語氣之中帶著隱隱的埋冤,“你別……碰我……我嫌臟。”

臟?

鶴守玉喉間溢出一聲極輕的笑聲。

他垂眸看向自己被趙玉妗緊緊握住的指尖,視線在趙玉妗的臉上停留了很久,眸光沈沈。

懷中的人柔若無骨,毫無防備地靠在自己的懷中,她的脖頸那樣地纖細脆弱,只要他伸出手……

半晌,鶴守玉垂下了眼眸。

——

宿醉過後,趙玉妗頭疼欲裂。

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時回到了自己的寢殿之內,她睜開眼,對上了越珠關切的眼神。

“公主醒了?”

“嗯……越珠,我頭好疼。”趙玉妗如今能全然信任的人只有越珠和妙珠,於是在她面前絲毫沒有防備,反而是帶了些許撒嬌的意味。

“我幫公主按按頭吧,會松乏些。”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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